,直到夜色深重,才返回府内。
张居正,这个十六岁中举人,二十三岁进士及第,如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的国家柱石,早已经被耗得一脸疲色。张居正是在隆庆元年,以裕王府旧臣的身份进入内阁的。一开始,他被提拔为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,很快,又改任礼部尚书、武英殿大学士。当时,他还曾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,觉得总算是在朝中熬出了头。可进入内阁之后,面对着一个千疮百孔、到处是窟窿的大明,他又不得不振奋精神,搁置掉了暂时松快一段时间的打算。此前,不管是徐阶还是高拱任首辅主政,张居正身处复杂的政治斗争中,考虑的除了保住自己的有用之身外,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找银子。这个偌大的王朝,实在是太缺钱了。
自束发读书时起,张居正就知道,大凡是王朝要振作,明主贤臣有所作为,不管吏治如何整顿,根子上都是要有银子才能做事。弱小的南宋,若非是因为银钱较足,又如何仅仅倚靠半壁江山,苟延残喘一百五十二年?可是,宋人能做的很多事,他这个明人却走不了,哪怕是当了首辅,很多事依然掣肘万千。
坐在装了暖炉,甚至可以躺卧的轿子里,张居正揉着眉心,还是想着银子的事。因为今天的奏对,还有内阁的事物,竞然件件与钱有关。宫中的花销有时候还需要他想法弥补,兵部和工部要银子,河道总督来折子催银子,还有几位当朝勋贵因为短了俸禄来哭穷…
张居正一度想撂挑子不干了。可是他又舍不得这个位置。他知道自己的志向,也知道自己要走的路。再难,他也要坚持下去。不过,心志再坚定,银子也不会平白出现,还是要想办法。今天在宫中,皇帝问起了北宋那次财富之辩。当时,司马光认为天下财富是固定的,官家收的多了,民间就穷了。皇帝问张居正的意见。当年的问题,如今早已不算什么问题。张居正自然是赞同王安石财富可以增长的观点,而且视野无疑更加宏观。可面对兴冲冲的皇帝,他又不能谈得过于高深,只能以土地肥力提高,庄稼收成增加,以及江南织机改进,所纺棉纱增加为例,驳倒了司马光的观点。
可皇帝问他大明如何增加财富,他虽然侃侃而谈,条分缕析,却心知自己所说,几乎都留在了纸上。
民间财富增加再多,朝廷能得多少,用在百姓身上的能有多少,这才是关键。这也是朝廷之难,首辅之难。历朝历代,银子到了官员手中,总会一层层肖削减,这是明太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。
不知不觉,回到了府中。他刚刚打发了几个等待许久又不得不见的客人,简单用了点饭,管家游七就呈上了一些重要的书信。游七伺候在一旁,发现张居正竞然将弟子陈鹏的信看了多遍。对于陈鹏,他有印象。这个年轻人考中进士后,去了江西做了县令。虽然远离朝廷中枢,却很得张居正看重。所以,游七对他也颇为关注,否则他的信可能就是游七直接找师爷代笔回复一两句,而不是呈送到张居正面前。游七看到张居正不断沉吟:“竞然真的将那腰牌送出去了。大明的税,竟然有这么多沉疴……她还要开店?”
游七看了看张居正的脸色,命下人在书房内添了一些烛火。张居正看了游七一眼,指了指信中长长的一段描述,道:“将云台最近几封信的内容都抄录三遍,明日我到内阁,要一并带过去。”游七没想到陈鹏的几封信能够这么得张居正看重。不过他随后也就释然,